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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期 專題視線 I

何采柔〈無題〉 2010 玻璃鋼纖維、氟碳烤漆、喇叭 14x18x49公分x10set
(圖版提供:藝術銀行)

文:曹志宇

本月初,「臺灣文博會」甫在串聯台北舊鐵道沿線據點的強勢氛圍中意猶未盡地落幕,博覽會進行的短短數十天,結合周邊各大拍賣行次第亮相的「預展」,頓使一座城市的藝文氣息份外活躍。緊接著,擇址香港登場的拍賣,不斷迸出刷新紀錄的捷報,業界人士一片掌聲,眼下正是「藝術復興」的年代啊。在上述脈絡中,位於臺中的「藝術銀行」近期策劃「動物劇場」特展,便具有特殊意義。展覽如同掃描,以動物題材為媒介,運用中性的室內空間,甚至將動線延伸至收納作品的畫庫,全面展現藝術銀行近年來的業務成果,與時下屢創新高的交易相互應和;「動物劇場」策展人以「動物和人類有許多相似之處。因為人本是動物。」書寫簡介,鳥瞰展覽,在人和動物之間反覆穿針引線,指陳創作內容本身的重要性。對當代來說,「造形藝術」已是繼「書寫」之外,作為反映世道、人心的重要文本之一;其價值,不僅在成交價或租賃的的定位本身。「動物劇場」反為蓬勃的市場交易,提出一項「藝術之為藝術」的觀看之道。

古語「圖必有意,意必吉祥」,自古以來,動物往往替代了我們難啟齒的慾望,成為另類的代言。早在史前的仰韶文化(B.C.5000-B.C.3000)出土的彩陶上即有魚紋存在,其中雙魚為造型,彎曲合抱的輪廓與女陰十分相似,所謂的人面魚則喻有「魚生人」或「人頭魚」的含意,當是追求多產的祈魚祭中出現的容器之一。;而在重視親屬關係的東亞,家族「多子多孫」正是確保死後達到不朽的重要途徑。然而,這一類坦白、毫無遮掩的論調與形式,到了「立功、立德、立言」被視為三不朽的現代社會,藝術家對於「立功」、「立德」在解嚴前後一連串的政治運動中暈頭轉向之餘,他們仍舊積極地「立言」。在「動物劇場」中,策展人不約而同再次選擇相同的主題,在「動物劇場」中戲劇化放大各色流動的面貌和慾望,展現藝術家對現代生活的一己觀察,巧妙地反映人生。譬如何采柔創作〈無題〉,呼應臺北捷運著名公共藝術,眼珠外凸的鳥人,佇立在捷運廊道入口處,面無表情直視周遭往來的行人,在「動物劇場」以縮小比例,匯集數座同款的雕塑集中呈現,展示結合四周的聲道裝置,如同舞台般,再現都會生活多數人既陌生又倍感熟悉的場景。

上一世紀,美國搖滾教父里德(Lou Reed)創作一首著名的「完美的一天(perfect day)」,在冷戰的背景中,描述歐美中產階級的生活,其中之一是前去動物園餵食小動物,接著再看一場電影後回家。人與自然關係的改變,成為中產階級崛起的標誌之一;緊隨著中產階級品味的浮現與他們日益膨脹的消費力,現代藝術市場隨之出現了比以往更多的寵物形象,「我們再度重視生態保育及動物權利,彼此的關係也邁向新階段。」以胡美華的〈浪浪別哭〉為例,畫家關心一群在無法變成寵物,偕同飼主消磨時光的流浪動物。胡美華以黑白兩色為基調,彷彿目光觸及的是一幀即將隨時光凝結的舊照,幾隻浪浪如同剪影模糊不清,但左上方卻留下一道鮮明的紅色,如同刻意經營的指標,暗示這群流浪動物或不免死於非命的處境,並藉題目〈浪浪別哭〉再次點題,指陳作者抱持的人道關懷。

而在黃群哲的〈三犬圖〉中,浪浪則一改原先苦情的形象,搭配時髦的穿搭,架式十足,彷彿漫步在五光十的街頭,但牠們卻在各自的腳步中分別被抹去重要的感官,眼睛、耳朵與口,不是沒畫出來就是被穿戴的行頭刻意遮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中,一概拒絕與外界的任何交流,這樣的如同剪影般空洞的造型、姿態,則讓我們想起了後現代文學〈世紀末的華麗〉,作家朱天心筆下的模特大約只是一具衣架子,敷衍華麗的形式,裏頭卻意外地蒼白。〈三犬圖〉是否意藉將寵物擬人化,突出人與狗,相互為喻,由反面揭露生命本質蒼白、空洞的訊息,我們不得而知。我們在〈浪浪別哭〉與〈三犬圖〉的極端遭遇中,由之看見藝術家描繪動物採取的不同策略,一為關懷,一則為諷刺,並因之注意到藝術家的情緒時時被筆下動物豢養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