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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質與同化─從阿多諾〈論外文字的使用〉談起

  • 異質與同化─從阿多諾〈論外文字的使用〉談起
    出版日期: 2008-09-08
    刊登日期: 2008-09-08
    編著者: 鄭勝華Cheng,Sheng-hua
    頁碼: 14
    裝訂規格: 0
    內容: 前言

    本文從阿多諾(T.W. Adorno 1903-1969)的〈論外文字的使用〉一文出發,首先重點在於了解阿多諾如何看待外文字在文化論述上的定位,與其對外文字辯護的真正理由是什麼;而從這樣的理解延伸到阿多諾對於藝術之自治性問題的思考。因為外文字的使用與十九世紀的文化現象關係緊密,有機語言如何面對外文字就如同當時的藝術環境如何面對異質元素的出現,這同時也是作為一整體的文化如何面對迎面而來的社會衝擊,而這種情況,不只在十九世紀發生,對於當代社會而言更是一種普遍的現象。
    由此進一步分析異質與藝術自治性的關係,了解在阿多諾的思想中,自治性藝術作品有具有什麼特徵與效能。

    從外來的文字談起

    〈論外文字的使用〉(On the Use of Foreign Words)收錄於阿多諾重要著作《文學筆記》(Notes to Literature)《文學筆記》前後共分為四冊,出版日期分別是1958、1961、1965與1974年(阿多諾1969年去世),寫作時間恐怕橫跨了近十多年。為理解阿多諾思想中一些重要主題的書,該文章乃收於該書附錄之中,時間上來說,應是阿多諾晚期的文章。
    阿多諾在這篇文章〈論外文字的使用〉中的立場在一開始的時候就點出來了:乃是站在為外文字辯護的立場上進行的,不過,對外文字的攻防早已行之有年,而且不甚了了。顯然地,阿多諾並不想再捲入這樣的糾葛中,但是既然已清楚地表明自己的立場,又怎麼能簡璆縣牮袌I的糾纏呢?阿多諾的方法不是去區分何謂外來的與本有的,他一方面不再依循過去的肯定路徑:論證外文字是無害的;另一方面則是試圖去釋放外文字的「爆發力」(explosive force)(NTL: 286),探究它引爆的效力為何,以及評估所造成的影響。
    阿多諾首先提到外文字的問題與純粹主義(purism)有關,因為後者常視語言為某種有機物,如此由外而來的概念,某種不屬於內在自成體系之物方能成立。然而,「十九世紀的時候由於個人與自主表現的關係,首先有意識地以「切分音」(syncopation)打斷語言的韻律」(NTL: 287),舉例來說:當主體與作為客體的另一種語言遭遇的時候,主體會將他所熟悉的文字導入客體語言中,不管這些文字是如何地不同於客體語言的慣例,但是由於主體的強勢介入與單向度的理解,外文字因此看似能夠準確無誤地表達主體語言的意思,不過,事實上主體性的表現卻難以完全收編於字面意思的理解,有些極為細微的東西逃逸了。如此一來,「外文字變成了主體內容的承載體:細微差別(nuances)。」(NTL: 287)那麼,外文字便具有了一種無法翻譯性,如魏倫(Paul Verlaine, 1844-1896)的主張 ,一些詩人、文學家、哲學家因此將外文字帶入不同的領域中。對純粹主義來說,在仍然保有自然界有機生長的隱喻之下:「一種內在地發展的語言」(NTL: 288),認為外文字不僅不能加以吸收以成為自身成長的養分,而且更是破壞其純粹性而難以容忍的,外文字因此就像是「攻擊著語言體的外來體」(NTL: 288),干擾語言純粹性的異質,這使得純粹主義更加守持自身的領域(provinces)(NTL: 288)。
    因此對純粹主義來說,外文字就像是不合法的異種。但是阿多諾認為如果文字的聚集能夠形成真理的話,外文字便能取得它的合法性,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它便不是有機的,因此不能用人類生命的目的韻律來解釋它,因為它的核心精神是「再現的真理」(represented truth)(NTL: 288)。他提到置於文字流過的星空之下的人類命運與星星運行的方向是緊緊相連,語言的發展維繫於人類未來的演變;而且語言的生命乃是與作為在結晶與崩解之間謎樣般的原現象-命名(naming)有關。(NTL: 288)阿多諾用了聖經(創世紀/ Genesis)中的故事來說明:上帝雖然創造了萬物,但是並沒有給萬物以名字,這個命名的工作乃是人類的行為,人使萬物從神秘的奴役狀態解放出來。從此,文字便和人類的命運緊緊相扣,因此阿多諾認為「作為真理碎片的真實文字不是被塵封已久又被神秘地喚醒的「原文字」(ur-words),而是被使用的、人工的文字,簡單地來說,就是被「造出來的文字」(made words)」(NTL: 288)。
    人為的文字對於自然事物來說即是從異域而來的東西:外來的文字。外文字乃是對於純粹自然狀態的介入,藉由這樣人類了解意識的配置,世界原始自然才具有顯明的真理,換言之,文字乃是一種「自由的侵略」(the incursion of freedom)(NTL: 289)。因此,阿多諾認為外文字的合法性必須在社會層面來考量:

    人類愈是與社會中的事物(things)異化的話,則再現事物的文字就變得更為奇怪(strange),假如文字必須達到人類的話而且喻意地暗示事物已被帶回家了。社會愈是被它準自然的(quasi-natrual)與理性的性格之間的矛盾劈得愈深,則外文字愈是會被孤立在語言的競技場,對一群人而言無法理解而且威脅著另一些人;然而它們擁有作為異化本身之表現的合法性,以及作為或野憎荅鄐甝z人類在先見語言(preconceived language)中珊磢漸}牢之透明結晶。當然,非由它們自身:世界語言是任何純正外來文字的相反(Esperanto is the reverse of any genuine foreign word)。但如果事物在它們對的位置上,外文字可能最先相應地安排自身,即使它是在歷史有機語言的崩解中。(NTL: 289)

    語言,作為與人類關係緊密的文字結構體,必然脫離不了創生它的主體,主體所在的社會環境或主體自身一旦改變,文字也不會再一樣,將如同異化的主體一般進行著自我的異化。
    外文字的孤立乃因它被視為是教育特權的結果,對有教育的階層來說,是一種權力的象徵:唯有我才能「正確地」解釋外文字。然而這樣的觀點:視外文字為理性宰制的籌碼,只能讓文字限於珊磢漸}牢中,對於僵化的現實並無助益;阿多諾認為外文字一方面作為再現的真理而具有合法性,另一方面作為「透明結晶」(transparent crystals)又具有得以破解先見語言(preconceived language)的潛能。由此,阿多諾看出在歷史有機語言的崩解中浮現出未來語言的輪廓,而外文字在未來語言中必定扮演著極為關鍵的角色。